李瑞环：政协要重视立论（1998年5月6日）

听了各专门委员会的汇报，觉得大家提出的专题调研计划都是经过认真考虑的。看准了的事可以先干起来，在前进中开拓，在开拓中前进嘛。把参政议政作为政协的主要职能之一写入政协章程，又将专题调研和反映社情民意作为参政议政的重要内容加以强调，是八届全国政协工作的成功经验。参政议政扩大了政协的工作领域，使政协工作有了切实的抓手，特别是通过专题调研，向中央提出了许多重要的建议，在社会上产生了广泛的影响。这些与政协履行政治协商、民主监督职能相辅相成，效果是好的。九届全国政协要认真加以总结并很好地坚持下去。　　专题调研是政协履行职能的一项基础性工作，同时也是政协参政议政的一种重要方式。我们搞调研，当然总是希望建议被采纳，对决策产生影响。但是最终能否被采纳，取决于多种因素。其中有选题问题，有报告水平问题，有实施条件问题，也有认识和时机问题。

八届政协期间各专委会的调研报告共180多份。其中有些引起了中共中央、国务院的高度重视，对实际工作起到了推动作用，比如：关于加强宏观调控、抑制通货膨胀的建议，关于农业和农村问题的建议，关于加强基础教育的建议，关于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建议，关于加强对非洲工作的建议，关于在宁夏建设扶贫扬黄灌区工程的建议，等等。但也有一些报告没有产生大的作用。我认为这些报告不用不等于无用，今天不用不等于将来也不能用。有的报告花费了很大的心血，提出了独到的见解，我们不能一送了之。我建议，对所有调研报告和有份量的会议发言，都要集中力量，加以整理，删繁就简，去粗取精，锤炼文字，编印成册，在一定范围发行，使之留存下来。中国历史上很多有识之士为国家大计上书建言，有的在当朝当代就被采纳，也有的当时未引起重视，却对后人后世产生了重大影响。孟子、荀子、韩非子，他们的著作很大一部分就是对当时领导者的进言。我们所熟悉的历史名篇佳句，有不少出自历代“疏”、“表”、“策”、“论”。孙中山的《建国方略》，其中许多设想他并没有实施，但对后人启示很大。延安时期民主人士李鼎铭先生提出的“精兵简政”，至今仍有其现实意义。我们自己在实际工作中也常常有这种体会：正苦于对某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，偶尔发现一份材料，翻阅一下，豁然开朗。可能这份材料几年前就送来了，并未引起重视，此时才体会到它的价值。古人讲立德、立功、立言。立言就是对某个重大问题，经过调查研究，反复论证，提出“一家之言”，提出一些论点。从一定意义上讲，立言，也就是立论，专题调研做的就是立论的工作。政协不立法，但可以立论。如果我们政协每年能拿出若干调研报告，为解决国家和民族当前和今后若干重大问题提供有价值的思路、建议，在立论上有所贡献，那就是成就，就是尽职尽责。

政协可以论的题目很多。当前如何贯彻落实党的十五大精神，如何解决两个文明建设中一系列重大现实问题，都可以论。也可以论一些涉及长远的问题。中国是一个发展中国家，人口多、底子薄，真正实现现代化的目标，面临的困难很多，需要研究的问题很多。比如吃饭问题。外国人钦佩中国解决了12亿人口的吃饭问题，外国人担心中国吃饭终究会成为问题。围绕这个问题，可以导出许多值得研究的重大课题。前几年我们提倡实施“丘岗计划”，就是设想把南方海拔500米以下的有条件的山丘，由简单的绿化改为种植经济作物。以湖南为例，它大约有4800万亩农地，实行丘岗计划之后可以增加5000万亩，也就是增加一倍。我和杨汝岱同志都到湘西看过，当地的干部群众用不长的时间，就把丘岗变成了花果山。我还讲过“绿化革命”，这个概念不一定准，但问题本身很值得重视。我们从不重视绿化到重视绿化，在许多地方种草种花，这是一大进步。绿化当然要讲环境效益，但绿化要占土地、阳光和水，具体到中国人多地少这样一种国情，单纯讲环境效益就不够了，还应讲求经济效益。要有计划地扩大水果、干果树种栽植，把改善生态环境和提高经济效益结合起来。如这个意见可行，城市街道旁的行道树，公园、庭院里的林木，都有文章可作。围海造田也是篇大文章，我曾给房维中、侯捷同志捎了个信，希望研究一下这个问题。我国造田的潜力非常大，仅沿海滩涂有2万多平方公里，特别是南方，气候、温度、阳光、淡水等条件都比较好，造一亩等于北方的几亩。许多入海河流都有个回淤问题，对于航道堵塞我们一直缺少有效的招法。把围海造田同航道疏浚结合起来，相得益彰。围海造田这件事不少地方都在干，但它的长远意义还没有引起足够重视，因此在经济上没有得到应有的支持。我去过荷兰，这个国家只有4万多平方公里国土，24%的面积低于海平面，三分之一的面积仅高出海平面1米。荷兰缺土，就是靠莱茵河上游瑞士、德国流下的泥土，一点一点地造田，现在成为世界第三大农产品出口国。淡水问题同样也是个值得重视和研究的问题。诸如此类的问题，都是对中国未来生存和发展具有重大意义的问题。如果我们能在这类问题上提一些大的带方略性的建议，其作用将是很大的。

搞调查研究，建言立论，政协有优势。政协委员有许多是各行各业的专家学者，70%以上的人有高级职称，有100多位两院院士。政协委员位置比较超脱，不受部门和地区利益的局限，一般也有条件抽出时间，可以比较冷静、客观地探讨一些问题。对这件事，政协办公厅要统筹安排，精心组织，创造条件，搞好服务，力争搞出实效。各位副主席都有丰富的阅历和经验，建议大家选择一些自己感兴趣的题目，同有关方面结合，做一些立论的工作。这既是政协领导干部履行职能的一种重要方式，也是使各位的思考、见解、经验流传后世，对社会发挥作用的重要途径。我想，把这件事做好，对于开阔政协工作思路，活跃政协工作局面具有重要意义，建议大家认真研究一下。